主题：苏振华：万科追加捐款涉嫌多数人暴政

近来，万科董事长王石遭到网民痛批，指责万科捐款太少。这个指责毫无道理，行善还被批评说不过去。何况万科是公众公司，捐款需要按公司程序操作，王石解释董事会授权的年度捐款限额已经用足，这一解释完全成立。

面对指责，王石旋即出手开始危机公关，一曰道歉，二曰加捐。万科公司5月20日发布董事会决议公告，批准公司在净支出额度人民币1亿元以内参与灾后重建工作。公告明白显示，作为法人主体的“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”将支出不超过1亿元的无偿重建款项。

国难当头，灾区人民急待救助，有钱出钱，有力出力，乃是国民的责任和荣誉。如此，当然要对如万科慷慨解囊的义举大声喝彩。

可是，且慢，此举当真合适吗？基本的事实是，万科是公众公司，它的一切财产均属于万科的股东所有，作为执行机构的董事会和管理层，并不拥有万科的财产所有权。固然经由法律和公司章程的授权，公司管理层有权将公司财产支出于正常经营，但目的只能是为公司获取利润。此番支出用于灾区重建，目的固然崇高，但行为说白了就是把分属于股东所有的公司财产奉送他人，这已然违背了股东联合起来组建公众公司的基本目的。

“服从多数”不适用财产剥夺

有论者指出，如果股东不同意公司捐款，自可用手投票表达自己的立场，否决这一议案。这种看法其实似是而非。股东大会的决议规则是，小股东服从大股东，如果持股比例多的股东同意公司议案，持股比例少的股东的异议无效。这一原则用于公司正常经营，没什么问题，若是援引这一规则表决无偿出让公司财产，则是一种多数人暴政。

比如，有人持有万科亿分之一的股权，理论上1亿的捐款有1元属于该人，如果其他股东都同意（捐赠）而该人不同意但也不得不损失这1元。就是说，多数人的意愿可以取代他的意愿并剥夺他的1元财产。推而广之，今天可以以多数人的意愿剥夺某些人的1元，明天就可能以多数人的意愿剥夺某些人的更大的财富甚至生命，这便是多数人暴政。

因此，人们某些权利绝对不可以纳入到多数决策的范畴。今天，包括人身和财产不受侵犯等权利已获得广泛的共识，即这些权利根本不能进入公共表决的议题。

依据这一原则，对于公众公司来说，无偿给付公司财产的议案，就不应该出现，一出现就会造成多数人的意志替代或剥夺少数人的意志的恶果。据此，笔者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指出，万科公司根本不应该捐款！股东有捐款意愿，可以自己单独进行。

上市公司捐款应有法律规范

在目前的态势下，即便有股东想投反对票，可是他敢吗？谁投反对票谁就马上会成为千夫所指，王石最初被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。因此，这一议案提交股东大会表决，在巨大的道德威慑压力之下，股东其实毫无选择余地，其实质就是王石对股东的一场道德绑架。网民绑架王石，王石固然冤枉，可此番王石绑架股东，却是己所不欲、为何施于他人？

或许还有论者指出，公司捐款意在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，也是出于经营层面的考虑。但若有企业胆敢如此辩解，必将遭到社会舆论的口诛笔伐，使得公司形象丧失殆尽。慈善是自我道德的要求，是不能考虑利益回报的，否则便是伪善。

当然，还有一个补救的措施是，在股东大会上实行“一致同意”的决议规则。理论层面上，对于剥夺生命、征收财产之类的议题，不容置疑地要求实行一致同意原则。这在制度设计上就要求每一个股东都有一票否决的权利。可是，即便是实行这一规则，在即将召开的万科股东大会上，不可能所有股东同时到场表达，若是在场股东一致同意这一议案，仍然不能视为决议获得了合法性，因为沉默的股东只要不是明示同意，则应该视为不同意。如果议案不曾取消依然诉诸表决，我的一个建议是，请大股东们勇敢地站出来，顶住可以想见的巨大道德压力，以你们理性投出神圣的反对票，否决这一议案，实现对沉默股东权利的事实上的捍卫，以示股东权益凛然不可侵犯。

笔者希望，王石事件后，我国的公司治理条例马上予以完善补充：上市公司若要捐款，只能是在事先得到全体股东一致同意后方可实行。慈善是爱心的体现，彰显的是一种伟大的美德。但无论目的如何的崇高，都不能成为动摇我们社会基石的理由，更何况人们完全可以通过私人的方式进行慈善活动。